一个学术论题的诞生与完成

文学院  陈文忠

引言：人文学者的使命

  1、细读经典：“学者”即“读书人”。

2、传递文化：“如果对生前之事一无所知，你将永远是一个幼稚的人。”（西塞罗）

3、弘扬价值：“伦理世界绝不是被给予的，而是永远在创造之中。”（卡西尔）

一、学术论题的诞生：如何形成有价值的学术论题？

（一）学术论题形成的“五部曲”：

第一步：“进入一个领域”：确立学术基地，获得学术身份；

第二步：“抓住一位大家”：突出学术重心，形成学术专长；

第三步：“精读一部经典”：训练学术思维，发现学术问题；

第四步：“钻透一个问题”：确定学术课题，力求学术创新；

第五步：“形成双重能力”：严密的思辩能力，熟练的写作能力。

（二）经典细读的“四层次”：

 “没有经典，我们会停止思考。”（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经典的悲歌》）

第一层：文本解读：把握经典文本的结构体系与理论内涵；

第二层：渊源探寻：探寻经典产生的学术背景和思想资源；

第三层：历史考察：考察经典在同一文化传统中的传播与影响；

第四层：文化比较：比较经典在异质文化传统中的异同关系。

二、学术论题的性质：人文学科为何难免“老生常谈”？

（一）“谁渭今古殊，异代可同调”

1、《圣经》：“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圣经·旧约·传道书》）

   2、 康德：“人类理智多少世纪以来已经用各种方式思考过了数不尽的东西，而任何一种新东西都几乎没有不和旧东西相似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导言”）

3、歌德：“凡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没有未被前人思考过的；我们必须做的只是试图重新加以思考而已。”（《歌德的格言和感想集》，第3页。）

4、德克·布德：“在二十五个漫长的世纪里，凡西方哲学家所曾涉及的主要问题，中国的思想家们无不思考过。”（《中国哲学简史·编者引言》）

5、钱锺书：“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谈艺录·序》）

6、尼尔·波斯曼：“我介绍麦克卢汉的所有文字中，都找不到记者们常用的一个词——原创性。我没有用这个词，那是因为我不相信他具有原创性，这样说，并不是要贬低他的地位。因为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者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原创性，他们不可能有哪怕一点点的原创性发现。他们仅仅是重新发现曾经为人所知、后来被人遗忘了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需要有人再来说一说而已。”（《麦克卢汉——媒介及信使》“序言”）

（二）个体生命与人类文化

 休谟《人性论》论人文科学的人性基础：

“人性的原理是一切科学唯一稳固的基础。……显然，一切科学对于人性总是或多或少地有些关系，任何学科不论似乎与人性离得多远，它们总是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回到人性。即使数学，自然哲学和自然宗教，也多是在某种程度上依靠于人的科学。”（《人性论·引论》）

生命的重复与文化的重叠

人类文明五千年，个体生命一百年；

个体生命是重复，文化生命是重叠。

五千年的哲学思考，一百年的人生问题；

五千年的文学艺术，一百年的人生情怀。

时空古今相隔，

智慧人类相通。

以个体百年生活史，理解五千年人类思想史；

以个体百年情感史，体验五千年人类文艺史。

（三）生命与文化的三重联系：

1、生命的重复性与人类文化的重叠性；

2、生命的有限性与人生问题的集中性；

3、人心的相通性与文化体验的相似性。

三、学术论题的完成：如何深化和拓展学术论题？

（一）学术研究的文化使命

 1、白璧德《文学与美国大学》论文学研究的文化使命：

“我们在古典文学领域永远不能忘记这个事实：学习的目的是消化知识而不是积累知识。如蒙田所说喜爱文学是为了铸造心灵而不是修饰心灵。

古典文学作品若想保持传统的地位，就必须和现代生活的需要与期盼具有更加广泛的联系。鉴于上述目标，古典研究便需采取新的方向；……在今天的古典研究中，需要有一个人通过加强而不是放松对现当代的把握来理解过去的历史；同样，我们也需要一种介于中学教师和大学专家之间的学者，用更加广阔和开放的精神来向美国的大学生们阐释古典作品，并且把‘自己正在塑造未来共和国公民的心灵与性格’这一意识带入自己的工作中。以这种方式所理解的古典教学可以成为现实生活的一种最佳阐释，而人们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抱怨把时间浪费在学习死的语言上了。”（《文学与美国大学》，第114页。）

2、林毓生《不以考据为中心目的之人文研究》论文学研究的人文意义：

 “什么是‘不以考据为中心目的之人文研究’呢？首先应该了解什么是人文研究。所谓人文科学的研究主要是研究人的学问以及人与社会之关系的学问。这种研究要了解：（一）人是什么？（二）人活着干什么？（三）人与社会的关系是什么？

而人文研究的中心目的有二：

（1）寻找人的意义；

（2）使我们今天自己的人生、社会与时代变得更丰富而有意义。

为了达成这两种任务，人文学者对人生、社会与时代的发言必须建立在自己特有的创见之上。从强调创造的人文研究观点来看，‘考据’与‘义理’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边缘性的工作，一个是核心的工作。

中国文学系是维持与发展中国文化的最重要学系之一。我们不能把它办成一个以考据为主的学系。世界上第一流的大学，无论牛津、剑桥、哈佛、耶鲁，教授阵容坚强、创造宏富、学说层出不穷的学系之一，总是他们本国的文学系。中国文学系应注重‘不以考据为中心目的之人文研究’。文学作品本身是反映人生问题、社会问题与时代问题的，研究文学作品的目的，主要是在探讨蕴涵在作品之中的意义。……所有中国经典、伟大文学作品，我们都可以探求它们的意义与内涵，而后提出我们的看法。每个时代的知识分子都必须有其独特的见解以贡献他们的时代。他们必须是具有创造性的思想家。”（《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第273－279页。）

（二）论文写作的五条原则

第一，论文的本质：“对经典话题作现代阐释，使古典智慧获得现代生命。”

第二，论文的精髓：“问题是哲学的中心，论证是哲学的精髓。”

第三，论文的结构：“把思想的自然行程转化为论文的逻辑结构。”

第四，论证的逻辑：“系统提问的系统回答。”

“系统提问”：有序的标题构成论文的框架；

“系统回答”：有序的论证构成论文的内容。

第五，论述的深度：“论点的鲜明独到和阐释的双重联想。”

“观点的鲜明独到”：要点概括的鲜明独到和内涵分析的细致缜密；

“阐释的双重联想”：“历史联想”——历史的实践经验和历史的理论观念，

“现实联想”——现实的实践经验和现代的学术理念。